长安月下-

渐行渐远渐无书

贤华 ^ 

私设


我爱你很久了,等过你很久了,现在我要离开了,比很久还要久


我已不是当初的如画眉眼,你也不是当初的白衣少年




今天下了一场很大的雪,在秦霄贤的印象中,好像从未见过这么大的雪,可他不知道的是,这场雪,不会是今冬最大的一场,他站在廊前,望着皇宫,里面有他的爱人,他渐行渐远的爱人。


“太师,今日还是不上朝吗”


“外面的雪下的这样大,不上”


“可是太师已经好几天没上朝了”


“朝臣日日参我,我去了不是碍他们的眼吗”


“可是您这样什么都不解释,万一皇上心里有什么了呢”


“皇上心里怕是早就有什么了,他信我便信,不信的话,解释也是多余,我这样不上朝,不是正好顺了他们的心思吗,我不参政,省的他们日日担心我叛反”


“罢了,等雪停了,我去看看皇上”


秦霄贤进去的时候,何九华正在批折子,听到熟悉的脚步声,何九华抬头对视上了秦霄贤眸子,脸色凝重的望着他


秦霄贤假装看不见他的脸色,笑着道“怎么了”


“你自己看”何九华把折子一摊“十本里面有九本是参你的”


秦霄贤走上前去坐下,把何九华抱到自己身上,“参我就参我,他们不是日日参我吗”


“那你就不能收敛点吗”


“我怎么不收敛了,我觉得我没做什么过格的事啊”


秦霄贤一边说着,手也没闲着,解开何九华的龙袍,扒开了裤子


“那什么叫过格,等你把我从这皇位上拉下来吗”


听到这,秦霄贤的动作停了,冷冷的望着他,何九华仿佛也意识到刚才的话有些不对,便也不再说话,安静的趴在秦霄贤的肩上回应着他的动作


“你明日,嗯~上朝吗”何九华发不出完整的一句话,断断续续的问着


“不上”


“为何不上”


“不想上”



“皇上,太师这样日日不上朝,简直是蔑视天威”


“皇上,太师未曾禀告皇上,竟自顾便卸了户部侍郎的职”


“皇上,太师私设刑法,私相授受,藐视君王”


“皇上....”


“好了,有完没完”何九华被他们念的烦了

“太师劳苦功高,朕甚为体恤”


“皇上,就是因为自恃功高,太师才敢蔑视天威,皇上莫要忘了秦岭的事”


“是啊皇上,秦岭就是因为先帝太过纵容,他自己又自视甚高,才导致起兵反叛,太师是秦岭的义子,如今看他的所作所为,难保不会走秦岭的老路啊,臣请皇上重罚太师,以正宫闱”


何九华攥住了龙袍的边“来人,宣太师进宫”


秦霄贤在殿前已跪了一整天,雪把他的头发和睫毛都染白了


“皇上,已经入夜了,这冰天雪地的,可真是要冻死人了” 太监刘瑞道


秦霄贤门前立雪,何九华在屋内又可曾得过半点安生


他踌躇着走了出去

“你没有什么想要对朕说的吗”


“皇上在臣面前都已自称为朕了,臣还有什么好说的呢,皇上要如何处罚,臣绝无怨言”


“他们说你私自卸了户部侍郎的职,可是真的”


“真的”


“为何”


“因为臣跋扈”


“你...”


“皇上,他们所说的,都是真的”


秦霄贤不否认,他从来不是什么高洁之士,这些年来,他确实跋扈,身后也有很多不光彩的手段,那些罪名,他都认,可独独一条,他从未想要过何九华的江山,可是眼前人已非彼时人,他们之间的信任,早就被权利和地位磨的所剩无几了


“皇上若是觉得实在生气,不妨杀了臣,否则,皇上的江山怕是一直不得宁静”这样日日被猜忌的日子,他过够了,十余年的陪伴相守,竟都换不来他的一丝信任


“你要反我”


何九华这话像是问他,但其实是肯定的语气

秦霄贤没说话,就这么静静的看着他,不带感情,也没有畏惧


迟迟他开口“臣绝无反心,皇上若是不信,臣也说了,大可以杀了臣”


“秦霄贤,你好好和我说话,你不要以为我不会杀了你”


“皇上当然会杀了我,你已经是皇上了”不再是我的少年了


何九华一动不动的瞪着他,秦霄贤站起来吻了上去,然后把何九华打横抱了起来,走进殿内


李尚书府,几位关系亲近又与秦霄贤相对立大臣焦头烂额,其中就包括被废的户部侍郎周卫烨


“秦霄贤如此嚣张跋扈,败坏朝纲,简直是太可恨了”


“可是皇上一再纵容,我们不管怎么弹劾,皇上都充耳不闻”


“挟天子以令诸侯,不是更可恶”


“我决不会咽下这口气”周卫烨握紧了拳头




“皇上,李尚书求见”


“他来干什么,传”


“臣叩见皇上”


“李尚书,何事啊”


“回皇上,臣这次来,是请皇上见一个人”


“谁”


“前户部侍郎,周卫烨”


何九华眼睛里有一丝不明的情绪闪过“他既被卸职,自是有他的过失,朕见他做甚,这件事朕不想再细究了,就这样吧”


“皇上,此事没那么简单,他之所以被卸职,是因为发现了太师的秘密”


“什么秘密”


“皇上,具体还是让周大人自己和您说吧”


“传他进来”


“臣周卫烨叩见皇上”


“说”


“回皇上,臣的确是抓到了太师的把柄,才遭以报复”


“什么把柄”


“太师与匈奴人勾结”


“放肆”


“臣不敢,臣有证据”周卫烨拿出来一个小信封


刘瑞接过,呈了上去


“这是臣的人从太师府的信件中偷偷截下的,是太师给匈奴人的”


何九华打开,上面的字迹他熟悉的不能再熟悉,清清楚楚的写着秦霄贤是如何身在曹营心在汉,何九华只觉得半边身子都凉了下去


“你们先下去吧,此事朕自有定夺”


“皇上”


“滚出去”


李尚书和周卫烨不敢再吭声,其实他们心里清楚,皇上心里怀疑的种子早就种下并且生根发芽了,如今,他们只需要浇浇水,皇上便再也不会相信秦霄贤了


“你把这封信,送去太师府,让他给朕一个合理的解释”何九华对刘瑞说


夜色渐晚,刘瑞赶了回来


“他怎么说”


“太师没说别的,他只说...”


“说什么”


“太师说,皇上不是日日都派人监视他吗,他的一举一动,皇上一清二楚,还需要他解释什么呢”


“他知道”何九华确实一直都在暗中监视秦霄贤,没想到秦霄贤一直都知道,现在却多了几分心虚了


“皇上”一个小太监唯唯诺诺的跑了进来


“又怎么了”何九华一看他这个样子,就有不好的预感,不耐烦的说


“回皇上,大臣们都跪在外面,求皇上处死太师”


“谁把消息传出去的”


殿内无人说话,他反应过来,应该是李尚书和周卫烨吧,他们向来与秦霄贤不睦


何九华走了出去


外面大臣齐齐喊到“求皇上处死太师”


“皇上,您对太师一再纵容,他不但不懂感恩,反而与外人勾结,请皇上处死太师,否则必会闹得举国上下人心惶惶”


“皇上,您是圣明的君主,倘若您今日放过太师,那日后岂非人人都敢叛国,请皇上秉公处理,以儆效尤”


“好了,朕知道了,你们不要再聒噪了”


何九华转身要走回殿内,却见众大臣完全没有要走的意思何九华怒喝道“你们干什么,这是要反吗”


“皇上,要反的不是我们,是太师,请皇上处死太师,还江山一个安宁”


“你们,你们想跪便跪吧”


何九华在殿内坐了一天,众大臣在外面跪了一天,何九华一直在等,等秦霄贤肯主动认个错服个软,给他个交待,只要他说他没有,他就信,可他居然毫无动静,夜晚是个容易让人情绪上头的时刻,皇帝也一样

“刘瑞,传朕旨意,赐太师”


何九华顿了顿“鹤顶红”


“皇上圣明,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秦霄贤站在雪里,管家劝道“太师,雪太大了,回去吧,别着凉”


“是啊,雪太大了,我与九华,无论如何,也走不到一处去了”


“皇上心里还是有太师的,您何不服个软。向皇上好好解释一下”


“解释,呵,解释了有什么用,他只是想听,但他不会信的,我累了,五年来的猜忌和防备,我真的累了,有些话说过一遍他没信,我就不想再说第二遍了,随他吧,这天下,这皇位,他想要的,我从来都给他,如今若是想要我的命,我也给他就是了”




刘瑞端着酒去的时候,秦霄贤仿佛早有预料,他淡定的出来接旨,只是在宣完旨后,淡淡的问了一句


“他呢,他不来送送我吗 ”


“皇上,不忍心”


“哼,他是不忍来,还是不敢来,不敢面对我吗”


“太师,奴才知道你委屈,您可有话让奴才带给皇上,咱们都好商量的吗,您就服个软”


“断桥不断肝肠断,孤山不孤君心孤,他终究还是不信我”秦霄贤叹了一口气,道“我不委屈,委屈的是那些日夜,十一年,,三千多个日日夜夜 ”


秦霄贤直了直身子“至此,臣与皇上,两不相干了,臣秦霄贤谢主隆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秦霄贤拿起酒杯 ,敬了敬皇宫的方向,随即一饮而尽


“别”


何九华冲了进来


“你喝下去了?”


秦霄贤苦笑一声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那臣就祝皇上坐万里江山,享无边孤单,上穷碧落下黄泉,都不必再见了”


何九华冲上去抱住他

“我错了,我错了,我不是有心的,你就和我服个软,为什么就是不肯呢”


“酒是皇上赐的,臣也遵旨喝了,皇上又在此装什么深情呢,臣守护了你六年,又辅佐了你五年,自认为已经够了,往后的路,臣不陪了,皇上好好走”


秦霄贤掰开他的手,摸了摸他的脸,就这样看着何九华,这样默默的看着,似乎想从这一眼,看尽这一生,可他最后什么都没看出来,看不出两人为什么会走到这一步,看不出何九华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不再需要他了,不再像从前那样爱他了,看不出这个容貌和从前别无二样的人怎么就突然变了


缓缓他开口道“臣为皇上戎马一生,如今即将身死,求皇上赐臣个安宁,臣请告退”


秦霄贤走回屋内,何九华僵在原地


后又道“回宫吧”


秦霄贤扯下腰间的玉佩,十八岁那年,有个少年笑意盈盈的把玉佩递给他“我没什么好东西,这是我娘留给我的,我现在把它给你,用它许我们一生一世,永不相离”


他的嘴角苦涩的扯出一抹笑,“说者无心,听者有意,你如今已是九五至尊,不再需要我了,我却总想为你再做些什么,可我们之间,隔的早已不再是两个人,而是一整座皇城,我在外面进不去,你在里面不愿出来,渐行渐远渐无书,早就是两个世界的人了”


秦霄贤只觉得胸口有什么东西往上涌,而后吐出一口黑血来,他默默擦掉“九华,再见”



坐在这偌大的金銮殿里,何九华只觉得无比寂寞,他攥紧拳头,生生把自己抠出血来,他怎么了,怎么就突然变成这样了呢,那个陪了他十一年,为他出生入死,他曾经最信任的人,怎么就突然疑心了


其实当何九华跳出这些关系网,冷静下来想想,这件事,有很多蹊跷,比如秦霄贤通敌卖国的证据怎会被一个与其毫不相关的户部侍郎知道,比如以秦霄贤的手段,如果有这么大的把柄被人攥着,他早就杀之后快了,怎会留他去举报自己,可是反叛这个词对何九华来说,太敏感了,从他掌权以来,他对秦霄贤一边爱着,一边忌讳着,而那些大臣都是成了精了的乌贼,怎会看不清这一点,所以他们才有胆子用这种错漏百出的证据诬陷秦霄贤,赌的就是因多疑而迷失的君心


颁下圣旨时,何九华确实是带着气的,气他为什么不解释,为什么什么都不说,难道他们说的是真的


但于秦霄贤来说,“十一年的相与,他付出了全部的真心,如果他都疑他,那就没必要解释了,还解释什么呢”可惜该懂的人却不懂,那人坐在高高在上的龙椅上,早就不是当年那个需要他保护的少年郎了,多少个日夜相守,心竟然如此遥远


事实上,当刘瑞刚踏出宫门的时候,何九华便后悔了,那个他爱了十一年,爱了他十一年的人,怎会叛他,就算真的要叛,他也要亲自问清楚,他怎么可以问都不问就这样一壶毒酒赐下去,所以他连忙赶去秦府,可惜一切都迟了


其实就算秦霄贤没有喝下那杯毒酒,他们也已是天各一方,再也回不去了。连心都不在一处了,还谈什么长相厮守呢。


“皇上,秦将军...薨了”


何九华只觉得身下一沉,倒了下去



“你带我去哪啊”


“去了你就知道了”


梦里,秦霄贤和何九华好像回到了小时候,那一年,秦霄贤十八岁,何九华十六岁,秦霄贤是大将军秦岭的义子,说是义子,其实就是死士,秦岭无子,收了秦霄贤后教他武功,可待他其实非常一般,秦霄贤也是根骨奇佳,所以秦岭一直不愿意舍弃这么一个人才


何九华是先皇四子,因生母身份低微,自己又无过人之处,一直不讨先皇喜欢,宫中人最为势利,何九华从出生以来,就从未被重视过


后来先皇疑心秦岭,秦岭为证无逆反之心,将秦霄贤送进宫给何九华伴读,意为我将我唯一的儿子送进宫,一是当质子,二是送给最不受宠的皇子,证明我无心皇位。


从此,两个被世俗抛弃的人相互治愈,相互给予温暖,就是那几年,他们生出了一些隐晦,不敢言说的情愫,也就是那几年,秦霄贤发现何九华并不像外界传的那样庸庸诺诺,只是他无权无势,在这深宫中为了保命,他只能“藏拙”


那几年的日子过的很苦,入冬的时候内府局不给他们发炭,秦霄贤就这样抱着瘦弱的何九华捱过一夜又一夜,入夏的时候不给发冰,何九华热的睡不着,秦霄贤就给他扇风,哄他睡,或者带他跑出去抓蛐蛐,偷着去御花园摘花


何九华久不得圣宠,连下人都敢欺负他,秦霄贤就打那些人,打到他们不敢再放肆为止,有时候惹到一些有后台的奴才,他们的主子虽然忌讳着何九华和秦霄贤的身份,不会重罚,但也免不了一顿毒打,那个时候秦霄贤永远都把何九华护在身下


何九华给秦霄贤上药的时候会哭,秦霄贤就一边亲他一边告诉他“没关系,我不疼,我们以后一定会过上好日子的”,何九华泪眼婆娑的答应着,或许他自己都从未把秦霄贤的这些话当回事过,只当秦霄贤是安慰他来着,可秦霄贤却都记在了心里,他暗暗发誓,一定要让何九华过上好日子,一定不会再让别人欺负了他


后来他做到了,他助何九华登上了天下之主的位子,却也把自己的爱人送上了一条不归路,从前的日子虽苦,可秦霄贤却觉得很幸福,后来他们两个都身居高位之后,秦霄贤再没有过那样幸福的时光了


秦岭的反叛之意怎么为了一个无关紧要的义子而阻断,他杀了先皇,夺下帝位。但秦岭名不正言不顺,即便杀了先皇,何家子孙又怎么可能纵他,何九华自然不在他们这个联盟的商讨范围中,可秦霄贤,因武功卓越,又熟悉秦岭,被诸王所青睐


此时,秦霄贤心中一个想法油然而生,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秦岭是一定要杀的,可这帝位,他要为他的九华拿到手


所以秦霄贤一步一步牵着何九华的手,向高处走去,走到了这九五至尊的位子上


何九华坐在龙椅上,可秦霄贤却突然不见了,周围一片漆黑,偌大的金銮殿,只有他自己,他感觉越来越冷,越来越冷


“秦霄贤,秦霄贤,我冷”


何九华突然惊醒,“秦霄贤呢”


“皇上,秦将军他,已经不在了”


“备车,去秦府”


何九华赶到的时候,秦霄贤安静的躺在床上,屋子里下人跪了一地,哭个不停


“哭什么”何九华抚上秦霄贤的脸,五官深邃,鼻梁立挺,他安静的就好像只是睡着了“别吵,他睡着了,别吵他,都下去吧”


屋子里只剩下去何九华和秦霄贤“旋儿,好像好几年没这样叫过你了,是什么时候开始变的呢,我不知道,是我不好,你别气我了,醒醒好不好,没有你,这往后的路我该怎么走啊,别丢下我啊,你不起来,我又要被人欺负了,旋儿”


那人再没有应答了


农历十月初八,大雪,下到看不清前路,一个多情人死在这样无情的日子里,死在他最爱的人手中,从此,日月不淹,春秋代序,都再没有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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